天家路

2016-03-11 18:29:44   阅读:491次   作者:胡传永   来源:生命与信仰

 2003年12月16日,那天的天气很好,虽是冬季,却不冷,太阳鲜鲜亮亮的,我们的心情也都很好。早晨起来,我说政子,替老婆出趟苦力,我想多买些红芋回来,你陪我去趟菜市好吗?他答应了,红芋是他爱吃的。我们挎上竹篮,上了云路桥,谈笑时我看了看他的眼睛。这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忧郁中透着聪慧和良善。这双一直让我喜欢着的眼睛此时却泛出一层淡淡的柠檬黄来。

我格登一下站在了桥头,我说政子你的眼睛怎么啦?他摘下眼镜再让我细看,说:“没有什么呀,不疼不痒。”

我想到1984年他曾得过的一场肝炎病,那时他的眼睛也是这么黄,难道他的肝病犯了?

回到家中,我要陪他上医院。他仍是一副沉沉稳稳的样子说:“没这个必要,我一个人去做个肝功测试就行了。”晚上见他面对一大盆他平常最爱喝的鱼头汤无动于衷时,我再一次问他,检查结果真的没有什么吗?他摇了摇头甚至还笑了笑说:“真的没有什么,我几时骗过你了!”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忙于赶写一篇约稿,当晚坐在电脑前只打了几个字便没来由地特别想哭,后来就真的泪流满面。我不知道这是否心在冥冥之中已感觉到了临在近前的疼痛,更不知道我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场击打。

那晚他重铺了床,将分开的被窝合一,我们如同姐弟一样相拥而眠,他不说话,我亦无语,静静地倾听窗外的风声和对方的鼻息……突然他说他要出去一下,我问这时了你还出去干吗?能否让我陪你一道?他没理我便轻轻地走了。我赶紧撵出去,门外一片空旷漆黑。我在极度的恐惧中慌乱地寻找并大声地呼喊:“政子——你去哪儿了?你知道我胆小怕黑,你可不能撇下我呀!”被他摇醒了,庆幸是梦。

第二天早晨我将孩子送上开往苏州的车子回到家中时,他从楼上下来,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要我坐下说:“传永,你要坚强,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往下说了……晴天劈雳!我一下子瘫坐在了沙发上。

他握住我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此时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在被撕裂时的兹兹响声,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平静而低缓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传永,你要坚强。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灵魂没有归宿。‘人为妇人所生,日子短少,多有患难,出来如花,又被割下;飞去如影,不能存留。’这是圣经《约伯记》中的句子,多美!人的肉体迟早是要枯槁消亡的。我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已决志信主了,为灵魂寻找一个永恒的家。主耶稣说:‘我是世界的光,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传永,不要难过,你我不是一直在为自己寻找一个真正的精神家园光明之所吗?现在我要去的地方,就是。”

我当即跪到了地上。高举双手,呼喊苍天:“上帝啊!求您救救我们!求您救救我们!”

王政开始给他的弟弟和单位打电话,准备去合肥及上海诊治,我则伏在地上无声地流泪,昏天黑地里,两个人的身影从我眼前一幕幕地闪过。

19岁的男生说,21岁的女生听;在开门办学的路上,红着脸的是一个“爱”字。21岁的女生跑,19岁的男生追;校园外的淠河边,牵着手儿的也是一个“爱”字。

在那个年代里,他们不能公开地相爱,因他的出身是地主,她却是贫农。她在学习上常得到他的帮助,他在生活上常得她的安慰,因此她也要常被班长及班主任找去谈话,要她注意自己D员的形象。毕业后,虽然分居两地,但他们还是结婚了,并于当年生下了一个形象挺好的儿子。

那年夏天,因为她姐姐生病她去看望,只三天未见,他竟淌着齐胸深的淠河水在姐姐家找到她,说:“我怕永姐想我。”说完了脸红,他是一个不会说谎不善表达自己的人。

那年冬季,没有直达的班车,为了看她,竟从百多里以外的潘集骑车到六安,车子坏了,又连夜步行60华里到椿树中学。

几经周折,数年后他们才调到一起。那时他们的家有多穷啊!二人的工资合起来不足百元,妻子和孩子都患了营养不良症,胳膊腿上全是紫斑。他却像个大男孩似的一有空就跑在操场上打他最喜爱的篮球。后来她才知道,他是为了避开她和孩子那贫血苍白的脸才不得不将一腔无奈一次又一次投进球篮里。

投得出吗?那反弹的忧郁让他不多久便患上了肝炎病。为了他和孩子能吃得好一点,她七、八年之内没为自己买过一件衣服,没在装荤菜的碟子上下过一次箸。他和孩子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她的体重却从118斤渐渐降到了78斤。

他们本都是美术系毕业生,后却一起转向爱上了文学。他为自己起了个笔名叫莽汉,外人见他瘦瘦弱弱的样子就问他咋起了这个名,她替他解释:不愿落俗,不善应酬,不会圆滑,他就是个莽汉。

两个人有太多的相投和相通。有一天,他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竟然不谋而合都在稿纸上写下了同一个题目:寻找家园。他们渴望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这个家园不仅能庇护他们的肉体,更能安放他们的灵魂。然而他们的文章全都结尾在相同的痛苦和迷惘中,因为在这物欲横流精神匮乏的现实世界里,他们无法找得到这片理想的安身之所。尤其是他,自小就倍受社会的压抑和世俗的歧视,他的性情已无法再舒展在现实的荆棘芜秽里,他不得不于46岁便提前退休在家。他称自己的行为是“人生逃学”。他在他的小说集《江湖时代》后面的代跋中写道:“我躲进另一种生活,宛如兔子逃进它的洞穴,外面的世界狼奔豕突危机四伏,洞穴内却依然弥满了温馨、舒展与平和。”他躲进他的书屋里,在装有数千册书的书架下,成了一个贪婪的书虫。他不顾一切地透支着自己的生命,蘸着自己有限的心血写他对自然对生活的热爱,写他对小动物小生命的怜悯,写他内心深处的憧憬和悲愤……正如我们的灵胞兄弟周松林牧师在追思他时说的那样:“王政弟兄几乎用尽他工作之余的全部时间和精力苦苦追寻另一种生活,他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过早地用尽了他身心有限的资源……”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如同两只彷徨的雁,真正的家园没有找到,竟又被一场骤至的风暴打落进泥沼里。

合肥三日,核磁共振、B超、CT……证明六安的诊断没有错。再去上海,检查如故,诊断如故。住进了中山医院14病区第2病房。12月26日,著名肝胆外科专家钦伦秀为他主刀手术。然而手术并不成功。医生说:“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本科所有的专家也进行了会诊,王政胆管上的这个瘤子根本不能动了,它已浸润了肝门部淋巴……”

27日早饭后病房里来了一个瘦小的男人,笑咪咪地对大家说:圣诞快乐!没有人搭理他,都认为又是一个推销假药的人。我随口应了一句:圣诞节前天就过了,还快乐什么?他转过身来,见王政的床头柜上摆了一本《圣经》,就问:愿意我为弟兄祷告吗?当然愿意,我们现在除了上帝还指望什么!于是我和王政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一个基督徒那充满爱心和灵性的祈祷。这美妙而又神圣的祈祷,使我们知道了干渴时如何去寻找清凉的泉水,忧伤时如何去请求天父的安慰,劳苦愁烦时如何让神卸却自己肩上的轭……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我和王政才知道什么叫做祷告以及祷告的基本要点和祷告的神秘力量。

王政的心被圣灵充满,当晚他就坐了起来,第二天便下床站立,第三天开始教我唱赞美诗:“主啊,我赞美你,因为你拣选了我,在这茫茫的人海中,是你把我找索……”

自此,14病区2病房里,每天早晚都有优美的歌声传出。王政的嗓音很好,读书期间,是音乐系的客串宝贝。同病房的病人都由愁眉苦脸转向了喜乐,大家说说笑笑的,在歌声中忘了各自的病。护士们常来听王政唱歌,她们说:“真好,在我们这样的癌病区里,竟然天天都能听到如此快乐的歌声,人有信仰真好!”她们说的是内心话,因为她们知道,每年在他们医院里都有因精神崩溃而要跳楼或触电自杀的癌症患者。

快过年了,其他的病人都陆续出院回家了,王政却被通知必须留下来接受放疗。王政问我这是为什么,我不敢以实相告说别人的瘤子拿掉了而他的还在,只好说他的瘤子虽然切了,但位置特殊,治疗是有区别的。他安心地留了下来并说:“只要和传永在一起,在哪儿过年都一样。”

我们在那间小客房里住了两个月,每天清晨,随着对面楼上鸟笼里画眉的鸣唱我们便开始起床,祷告,唱诗。早餐后去医院放疗,回来的路上我绕道去买中午的菜和水果,他先回房间坐在床上静静等我。等我回去了,就站起来查看我的提袋:“今儿吃什么?啧啧,好新鲜!”每天晚饭后我们都要出去散步,或沿着小本桥路向南转到清真路再折回来,或者沿着医学院路向北过肇家滨路再折回来。我们肩并肩慢慢地走着,唱着,说着,笑着……两个月时间里我们说了多少、唱了多少、爱了多少,我不知道,他不知道,我们的上帝知道。

放疗结束,来家休息一个月,已是三月了。等我们再回到中山医院复查时,多大的一个惊喜啊,五大项检查指标全部正常!

从医院回来后他又像往常一样,大清早的便去淠河边散步,带上望远镜去看他的老朋友们:栖在枝头上的戴胜,飞在高天上的云雀,躲在灌丛里的鹪鹩,跳在菜畦间的乌鸫……他与鸟儿为友,为的是让被压抑的灵魂能像舒展的鸟翅一样:“飞向自由,飞向永恒,飞向遥远神圣的蓝……”傍晚他为院子里所有的花草树木浇水,用钳子捕捉枝叶上的虫。中午则猫在他的“驴鸣堂”(书房)里不声不响地看书写字……

多么希望时间就这样打住,场景就这样定格。然而,七月的炎热融化了我们短暂而又脆弱的静谧。去上海复查,那个可怕的瘤子又大如从前,而且肝叶上也有了占位。医生却不以为然,说已经很不错了,晚期的胆管肿瘤病人很少有顶这么长的。开了些常用药就让我们回来了。八月份再去,所能找得到的专家见他的黄胆指数已高至400,全都敷衍塞责避之唯恐不及。然而对于这一切,我要尽我最大的能耐去消解诊断过程及检查结果给王政带来的压力和影响。世上最让人心累的事莫过于面对自己最亲的亲人(而这人又是最最信任你的)撒谎,你得前后一致地编织,上下左右地构建,还得装出很轻松的样子。所有的苦涩所有的疼痛你都得默无声息,不露一丝痕迹地吞咽进自己那早已装满了泪水的心中。作为一个敏感而又脆弱在大事面前一直要丈夫拿主意的女人,此时我唯一可倾诉可商量的就只有天上的神了。455医院那间封闭式的阳台(因常有癌症病人跳楼自杀故用焊枪封死)正好为我提供一个跪下祷告的场所,而漕河泾的大病房里,晚上只要躺到三张坐椅拼就的“床”上,我便开始向天父敞开心扉。王政则把自己完完全全托付给了上帝,他每天都要为别的病人祷告,尽他的所能去帮助那些需要他帮助的人。面对束手无策的医生们,他主动要求进行二次放疗。医生们不敢答应,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有个叫做曾昭冲的专家答应试试。只是试试啊!王政却冷静地对忧心忡忡的我说:“传永,不要怕,只要信,神与我们同在!今生我为拥有你而知足,我不愿意在半道上撇下你,我要以丈夫和父亲的名义与病魔抗争到最后一息。”

是的,他做到了,他一直配合医生所有的治疗,二次放疗,肠、胃、肝功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二次安放胆管支架,安了四次才得以安上。那种从食道到胃到十二指肠再到胆管的特殊“勘探”,有几个病人能忍受得了,王政他忍住了。“勘探”结束,医生说:“王政你怎么一声不吭,难受呻吟是正常的。”他说:“我的妻子就在门外,我知道谁也撵不走她的,她就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元宵节的夜里,我梦见自己站在风雨中为要出远差的王政送行。我问他:“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答非所问:“传永你看这桃花、梨花,就要开了。”我再一次问他:“政子你这一走要到什么时候回来?”他仍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挥一挥手,像云儿消失在天际边。我撕心裂肺一声长喊:“政子——我不要你走——你说过的,你要与我白头偕老……”

我曾将这梦告诉给松林兄弟,并说:“我真害怕桃花季节的到来”。松林戚然,为我的软弱。

谁知元宵节刚过,有一天王政突然问我:“传永,桃花、梨花开了吗?”我的心一下子抽紧,赶紧堵他:“还早哩,别问了,到时我会告诉你的,”谁知没过几天他又问:“怎么桃花、梨花还不开呀?”见我不答,就将目光投到窗台,窗台上有一只我插了三朵无名小草花的药瓶子。他不止一次为它们加水,不止一次为它们感谢上帝。

政子:桃花、梨花都开啦,又谢啦,落红本有情啊!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季节远行?

你几次昏迷,又几次醒来,你说过大丈夫永不言败。我知道你每一次从昏迷中醒来,你都与病魔在冥冥之中作了何等样的打拼!因为每一次醒来,你总是要握住我的手疲惫之极地告诉我:“传永,我不会撇下你的!”

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你说过我是你一生中唯一的女人。可你知道吗,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的心会伤成什么样一种情景?就如同一个完整的圆,被活生生地切去了一半……

那天清晨,你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醒来后便支撑着起床,自己洗脸刷牙,然后站到窗前问我:“传永,那远处开的是桃花吗?”我说不是,那是梓树的花。你又问:“家院里一定是一片新绿了吧?”我说肯定是的。你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那是你在这人世间与我共有的最后一个早晨。

政子:我们的小巢虽然温馨,但它只是我们的客栈,你曾多次说过:“好店不过一宿,”是的,作为客旅,你在这里住了一宿,时辰到了,便不得不撒手走了,留下我为你收拾。等我收拾完了,也要跟你去的,我们的家在天上。先我一步而回的你,请你等我,好吗?

政子:谢谢你在这客栈中对我的陪伴,让我在这浊世上拥有了一个圣洁的男人的全部的爱。你走之前,虽然没有得到一个完整的我,但现在你得到了,我已把我的这颗破碎的心完完全全地装进了你的行囊,请你带上它,归给上帝,让造它的主修复它直至全新,好吗?

那天傍晚,当夕阳从住院部大楼的西过道直照到我们窗外嵌有白瓷砖的墙上发出刺眼的桔红时,你问:“传永,怎么那么亮啊?”我说是夕阳。你说:“多像天在燃烧。”然后你合上眼想睡,但一会儿又睁开了,说你看见一个穿白衣的人要接你上路,嘱你不要再用药了,于是你伸出胳膊要我帮你拔下留置针。一直站在床边的舅舅说你生了幻觉,但我知道,这是天使来了,你的归期已到。

我跑到过道上,打了所有的电话,让你的妹妹为你买上路的衣服,让我的妹妹为你绣十字架,让松林弟兄为你祷告,让我们的儿子坐到你的身边……然后我喂你吃饭。饭后我为你从头到脚地擦洗。我知道你是一个爱干净的人,现要回那没被污染的家,能不干干净净地归去!你最喜欢我用热毛巾擦你的后背,我比平时多擦了几把,我甚至还为你刮了胡子……当我忙好了这一切坐下来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你伸手抚抚我的额头说:“永姐,看你累的!”“永姐”是我们恋爱时你对我的称呼!

我将你的手握住,那手多么凉啊,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血色,但它仍然漂亮,手指是那样的修长。二十八年前,这只漂亮的手握着一支6B铅笔从我的右肩上方伸出来,在画板上只几笔,便成就了那幅我一直画不准的轮廓。当时我羞得满脸彤红,一下子跳开来,朝你感激地一笑。后来你说,就是那回眸一笑让你铁了心发誓非要追上我不可。

此时,你突然挣开我的握,将我的头搂到你的面前,我知道你这是要和我吻别。但儿子就在身边,舅舅也在床前,就像当年我从你握笔的手下跳开一样,我的头从你的臂弯里滑了出来。政子:我是多么后悔那最后的一吻没有给你……

最后,你说你要下床小解,舅舅要上前抱你,你拨开了他的手,说:“我自己行。”站了半天也没解下任啥,医生说你的心、肺、肝、肾功能全都衰竭了。

你又平静地躺到床上,我用温水为你润嘴,并为你唱诗:

“你的头发已被神数算,你的重担主已替你担,你不要为前面的道路去作难,主内有真平安……”

“全路程我救主领我,主大爱何等完全!曾应许赐我永安息,在天家何等美甜,时日且至,我将变化,见主面得主光荣……”

“有一地比正午更光明,路遥远我用信常望见,我天父久已在那边等,主为我备居所于里面……”

你随我一同唱着,声音是那样的清晰甚至洪亮,脸上显出祥和宁静的美光。

没有痛苦,没有呻吟,你慢慢、慢慢地睡着了,睡着了……

医生护士们推来了仪器要对你进行所谓的抢救,包括电击,我用手拦下了他们,我说你的灵魂已被护在天使的翅膀下,请他们不要再去惊忧你,让你静静地卧进属天的安宁里,天父的慈光正温暖你……

政子:你就这么从容而又匆忙地走了,那本摆在枕头边的《标竿人生》你只读了一半,为杠下重点句子打开的水笔还夹在书中,你的读书卡片还散放在你的书架前,而那篇你构思了很长时间的《淠河柳》则刚刚开了个头……

政子:你就这么走了,你曾写过一篇散文,题目叫“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云彩你没有带走,可你带走了我的什么,上帝知道……

感谢我们亲爱的父神,他息了你的劳苦,“因为那进入安息的,乃是歇了自己的工,正如神歇了他的工一样。”(《希伯来书》4:10)

政子,你太累了,你竭尽全力成就了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的名,所以神让你歇了自己的工,让你进入天国的安息;

政子:你就合上眼睛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吧,在那没有痛苦没有眼泪的神用爱铺就的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一觉醒来,数年已过,你的永姐又会笑吟吟地站在你的床边,补上那欠你的一吻……